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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塞風霜.txt

2023年10月17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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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边塞风霜》
作者:黯夜妖灵
【第一卷 前尘梦回】
江湖平地起风云
林雪若。
性别,不知。
年龄,不知。
门派来历,不知。
身份,杀手。
绝技,天外飞荷。
兵刃,九转千回碎月刀。
优点,不说话。
缺点,不说话。
爱好,胭脂烈酒,衣锦夜行。
素白如雪的笺子上,几行清晰的字,在一卷名笺中,慕容孤翻到了这一张,目光稍稍停留了一下。
他对这个杀手的爱好有些兴趣。
胭脂烈酒?
这明明是一个男人的爱好,还说什么性别不知,真是欲盖弥彰。
衣锦夜行?
穿着美丽的衣裳,在夜里行走,这个人一定渴望别人的欣赏,却有害怕阳光。
害怕阳光的人,身上会有很多弱点,慕容孤就是喜欢有弱点的人,这样等到杀人灭口的时候,就不用太费脑筋了,这些年,为了不二山庄,为了陇西慕容,他费了太多的脑筋,实在懒得再动脑子了。
他身边的左飞凤马上躬着身子,脸上浮现出十分到位的笑意。
这是看上去再自然不过的那种笑意,因为要是笑得太假的话,会引起慕容孤的猜疑。
所以左飞凤的笑,怎么看都是发自肺腑,放佛他能站在慕容孤身边说话,都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的荣幸:“大少爷,这个人接下的买卖,从来没有失手过。”
林雪若。
慕容孤淡淡地念了下这三个字,然后把头仰在椅子背上,轻轻阖上眼睛,慢慢摇动着身体。
他坐在一把玉血棕竹的逍遥椅上,翘着二郎腿。
屋子里,唯一飘动的就有翡翠香炉里边袅娜升起的青烟。
跟在慕容孤身边快十年了,慕容孤一个动作,一个眼神,左飞凤几乎都能揣摩出其中的信息来。
在慕容孤身边,左飞凤和管中离是两个红到发紫的人。慕容孤会请他们喝酒,很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左右手。
只是,他们和所有被成为左右手的心腹一样,对主人死心塌地,对彼此貌合神离。
左飞凤瞧不起管中离,管中离也看不上左飞凤。
两个人互相排挤,互相暗算,各有输赢。
慕容孤这个神情,就是对林雪若有了兴趣。
堂堂不二山庄的少庄主,天下第一快剑慕容惊涛的大公子慕容孤,居然对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感兴趣,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。
慕容家的人要杀人,用得着雇佣杀手吗?
可是慕容孤就是喜欢雇佣杀手来杀人,很少有人值得他亲自动手。
就算是需要用杀手来解决,最好的杀手应该来自离别谷,而不是这个来历不明的林雪若。
但是,左飞凤从来不会奇怪慕容孤的任何决定,虽然慕容孤的决定,有时候会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,就算跟了他十年的左飞凤,有时候心中也特别疑惑。
可是左飞凤会把疑惑掩藏在心底,因为质疑过慕容孤决定的人,都已经死了,而且死得很惨。
也许因为有时候糊涂得要死,所以左飞凤才活到今天,聪明,有时候会变成一种危险。
他看见慕容孤微阖的眼睛忽然露出一道缝隙,森冷的寒芒一爆,不由得哆嗦了一下,这种寒光,尽管他看过无数次了,可是每次见了以后,还会脊背上冒凉气。
很显然,慕容孤是不满意他的回答,可是他一点埋怨的神色都不敢露,他拼命地回想一下,想想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才好。
因为和慕容孤说话,要有技巧的,当然你要是活得不耐烦的话,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思胡说,慕容孤一定会让你死得超乎意料。
在不二山庄,大少爷慕容孤的脾气是出了名儿的乖僻,打个比方来说,如果慕容孤说鸡蛋是树上结的,你既不能否认,也不能奉承,如果否认了,就是对慕容孤不敬,如果承认了,就是曲意奉承。
左飞凤干咳了一声:“这个林雪若在江湖中人称为雪少爷,一般他是不会见雇主的,是通过一个叫玉荷子的人来联络。”
雪少爷?
慕容孤嘲讽似地一笑,心中对林雪若已然有了几分不以为然。
从这个称呼上,他可以断定林雪若不过是个闯江湖的混混儿而已,应该是孤身一人,四处漂泊,才会取这么一个诨号来寄托一下孤单无依的寂寞。
穷人装富,富人哭穷,多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,都喜欢充个爷来当当,慕容孤见怪不怪。
其实,他很看中这样的杀手,人只有穷疯了的时候,才会什么事儿都肯干。
如果是高床暖枕,香车美人,金奴银婢,宝宅肥田,再不会出来做这种刀头舔血的生营。
所以这也是他不愿意找离别谷的原因之一,慕容孤觉得离别谷中那些杀手的口袋里,银票太多了。
一个人钱太多了,难免会有惰性。
左飞凤看慕容孤的神情有些缓和了,忙有躬身而笑:“大少爷,虽然这个雪少爷的名头不是太响,但是听说,他接的活儿,做得干净漂亮,被做掉的人,连根头发都找不到了。”
伸出两根手指,慕容孤拈起那张素白的笺子,半眯着眼睛,又看了一遍:“这个林雪若是个哑巴吗?”
他的目光注视在林雪若的优缺点上,都是不说话三个字。
左飞凤愣了愣,然后一笑,这回笑得特别难看,和哭似的,因为这个问题,他居然没想到仔细打听。
可是慕容孤的话,他不敢不回:“回大少爷,好像没有人听他说过话。”
哼。
慕容孤冷笑了一声,有些不满意,然后又道:“玉荷子是林雪若的线人?他们什么关系?”
左飞凤直了直脖子,幸好这个问题,他仔细查过了:“大少爷,确切地说,这个玉荷子不是林雪若的线人,因为玉荷子不是负责去联络林雪若,她只是把林雪若的行踪泄露给别人。”
他偷瞄了下慕容孤,慕容孤没有什么表情,左飞凤知道,当慕容孤不反对的时候,他就可以说下去:“听人说,这两个人关系比较复杂,林雪若是近来才崛起的一位杀手,喜欢独来独往,江湖中关于他们的传言莫衷一是,比较认同的一种就是,玉荷子和林雪若打了赌,如果玉荷子赢了的话,林雪若就娶玉荷子为妻。”
故弄玄虚。
慕容孤不屑地哼了一声,不过一个欲擒故纵的小把戏,他忽然发现这个江湖上的人,实在愚蠢得可以,慕容孤忽然有有些讨厌林雪若了,做杀手,下手够狠够绝就好了,弄出这么多花样来做什么。
放下素白笺子,慕容孤又开始翻了翻,不说话,慕容孤对这三个字念念不忘,一个不说话的杀手,应该比较安稳。
他忽然用手抓住了所有的纸笺,然后用了内功一捏,那些纸笺立时腾出阵阵青烟,最后变成碎片。
慕容孤用手指轻轻扣着身旁的木桌,屋子里安静如水,波澜不兴。
啪嗒,啪嗒地击打声,凌乱而枯燥,敲得左飞凤心头发紧,大气都不敢出。
在慕容孤思考的时候,最好连眼睛都不要乱转,不然惹得慕容孤性起,很可能那对眼睛就保不住了。
啪。
击打声忽然停住了,慕容孤道:“去找玉荷子,我要知道今天晚上林雪若的行踪。”
左飞凤忙着答应,但是没有走,而是躬身道:“回大少爷,向玉荷子买这个消息,需要一千两银子。”
什么?
这次慕容孤有些微怒,人还没看到,不过是透露下行踪,就要一千两银子,难道穷疯了?
左飞凤一身冷汗,腿一软,跪下来,不敢出声。
慕容孤瞥了他一眼,然后站起来,在屋子里边走了一圈,踱到了窗前,轻轻推开窗。
早晨,明媚的阳光立时投射进来,晶亮的金红色光线,匀染着慕容孤玉石般细腻光泽的肌肤,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,这个人,看上去俊朗挺拔,可是左飞凤偷瞄了他一眼后,又慌乱地低下头去。
他不知道慕容孤要杀什么人,只负责收集杀手的情况,慕容孤吩咐他,不要用江湖中成了名的杀手,要用新手,新的面孔,这个不是钱的问题,因为不二山庄从来都不缺钱。
更重要的是,凡是接了慕容孤买卖的杀手,到最后一文钱也拿不走,因为死人是一文钱也带不去的,慕容孤不喜欢杀人,可是喜欢干掉杀手。
汗,一滴一滴落到地上。
左飞凤感觉到由来已久的恐惧,在不二山庄有个传言,任何一个跟着慕容父子的人,都不可能超过十年,他在心中计算过,再过七天,他跟着慕容孤就整整十年了。
当然,他不敢去调查,因为山庄里边的每一个人,都可以变成泄密者,在哪里要想生存,首先要学会如果攻击别人,慕容家的父子只对获胜者感兴趣,只要对他们父子忠心耿耿,至于手段,他们从不过问。
忽然,慕容孤走过来,扶起了左飞凤:“左大哥,你只是做什么,实在太见外了,你也知道,我是个性情中人,比较率直,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,这个是银票。”
左飞凤飘然就被架起来,接过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时,手还在发抖。
微微的笑意,浮上了嘴角,慕容孤显然很满意左飞凤的反映,然后又深深坐在逍遥椅上,半阖眼睛说:“你去吧,这里不是陇西,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,凡事不要太张扬了。”
藏龙山。
慕容孤忽然大笑起来,眼中凶光暴涨:“左大哥,你觉得藏龙山上,有龙吗?恐怕到了最后,连一条虫儿也不会有了。”
他的笑声中,带着血腥和杀气,左飞凤马上闭嘴,一个字也不敢说了。
绿芜禅语心相契
红日曈曈,芳草萋萋。
断垣残壁,荒芜凄冷。
这座破旧的庙宇,在阳光下,显得格外荒凉。
正殿中,栋梁上的飞天模糊不清,墙壁上的彩绘已然斑驳。
供案上,工艺考究的青铜香炉,尚留着往日香火鼎盛时的点点痕迹。
两旁悬挂着的五彩莲幢,早变得褴褛破旧,佛龛中的贴金佛像久已蒙尘,结满了蛛网。
半斜半挂的木门被风摇动着,咿呀咿呀地响着。
左飞凤在大殿上踱来踱去,时不时望向荒草纵生的院子。
那条布满青苔的路,延伸到大门口,路两旁的青草快要淹没了石板,门上的朱漆早已然剥落,只有暗暗的红色,和宽宽窄窄的缝隙。
供案上,一只雪白的细瓷美人瓶,里边插着一支荷花和一挺荷叶。
荷花,娇艳欲滴,粉艳艳的红色,犹如小姑娘水嫩的玉面,荷花旁,趁着一挺对折的荷叶,这个对折的形态十分奇怪,怎么看,都想一柄弯刀。
荷叶弯刀。
那废旧经年的香炉里,已然点了九支香,前二,中三,后四地排列。
香,燃到了一半儿,可是,荒废的庙宇中,还只有左飞凤一个人踱来踱去。
怎么还不来?
左飞凤看看供桌上摆放的东西,应该没有任何的问题,都是按照玉荷子的规矩,他为了探听这些细节,很认真地求证了很多人,给慕容孤办事,是不允许一点错误的。
所有他见到的人都说,只要这样布置了,如果玉荷子对此感兴趣的话,就一定会在荷叶荷花枯萎时找上来。可是,没有一个人告诉他,玉荷子是什么样子。
如果他问得急时,人家会嘿嘿地笑几声,笑声很干,干到让左飞凤觉得心里空洞洞地发寒。
看看那荷花,真的有些枯萎的意思,颜色也不似方采摘的时候新鲜了,荷叶也不如方才的翠绿,难道玉荷子会看不中自己的这单买卖?
玉荷子,姑奶奶,好歹你来一趟啊,这一千两银子其实很好赚地,只要你吐露了林雪若的行踪就好了啊。至于大公子和林雪若如何交涉,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哦。
左飞凤心里嘀咕着,忽然听到了一些动静。
脚步声,细碎而轻盈。
左飞凤忽然纵身,上了佛龛,躲在高大的佛像后边,因为来的是两个人。
他前脚刚躲了进去,那扇破败的门被推开了。
走进来的果真是两个人,一对少年男女,年纪都不大,十八九岁的样子。
那少年穿着很普通的衣衫,布料比粗麻地细致些,雨过天晴的蓝色,衬着朗目玉面,满面笑意,暖如春阳晶亮的眸子,流光溢彩。
其实一个人,容颜相貌,都是天之禀赋,血脉传承,丑俊不均,也是无可奈何之事,但是相由心生,气自神来,如果有通身的气派,就算相貌平平,也有夺人摄魂之势,让人见之难忘。
那少年的眼光从佛像上扫过,左飞凤不由得缩了下头,感觉那少年的眼光看到了他一般,不敢对视。
幸好不过是一瞥而过,那少年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,刀刃雪亮,在阳光反射着刺眼的光亮。
他身边那个少女穿着淡淡的绿色衫裙,竹影青葱的浅浅绿色,流溢飘动的淡淡忧伤,眼下时近深秋,这少女衣衫单薄,益发显得盈盈一握,一片岫云般,仿佛随时都会飘逝而去。
那少女的手臂上,挎着一只小巧的竹篮,里边装着红红绿绿的花草。
绿衣少女笑道:“枫儿,你什么时候,也信起神鬼来,这地界的庙都让你拜到了,连这个鬼都不来的地方,你也进来?”
那个叫枫儿的少年一笑,也不搭话,将这佛殿左右都看仔细了,好像没有寻找到他要的东西,轻轻地叹了口气,然后就要纵上佛台上。
轻轻伸手,绿衣少女拉住枫儿:“好了,你又要做什么?难道也上去捻个拈花指来冒充菩萨?”
枫儿笑道:“小师姐不是怕我亵渎了神灵吧?”
那个小师姐轻笑道:“因缘果报,皆自惹之,这世间的人,原是自种因自受果,神佛何尝罪人来着?”她秋波盈盈,蓦地一转,忽然道:“只是这古庙荒凉,菩萨法身未必降临,孤魂野鬼也许有个一只半只,小心它出来咬你。”她说着,嫣然一笑,两靥生花,端的别有一段风采流韵。
佛像后边的左飞凤不觉有些看痴了,空空地咽了一下吐沫,看着这个少女的婀娜婉转,心里头难免想入非非。
金钱,女人,是左飞凤的两个难以割舍的嗜好。
钱,他虽然也有,但是不多,做人家的奴才,凡事都不由得自己。不过在慕容孤吃剩后,赏他几口汤喝。
左飞凤虽然武功不及慕容孤,可是,他自觉自己对女人的品味比慕容孤高出得多。
慕容孤看中的女人,都是用金钱买来的女人。
那些庸脂俗粉,那些曲意逢迎,让左飞凤觉得无比恶心,可是对于慕容孤的赏赐,他还不能拒绝。
如嚼蛆虫。
只要想想那些女人,居然也和他同床共枕,左飞凤的感觉就是如嚼蛆虫。
这个女子,软烟罗一样的女子。
左飞凤暗骂一声,小心翼翼地藏匿好,因为他感觉到,这两个人都会武功。
小师姐的盈盈笑意,让枫儿的眼神更温和下来:“精神本以血气为主,血气常附形体。人死血脉竭,竭而精气灭,灭而形体朽,朽而成灰土,何用为鬼?连师父都吓不住我,你却拿鬼吓我?”
小师姐呵呵笑道:“你的意思,是我爹爹比鬼还可怕了?我看你有好些天没被我爹爹教训了,要不要我去添柴加火?”
枫儿也不以为忤,反而一笑:“小师姐断章取义的本事虽然炉火纯青,却不及你识毒解毒的本事,”他说着,笑意更浓“可是你识毒解毒的本事,又不及你装神弄鬼多矣。胡三太奶,我可说错了?”他说这话,满眼都是不禁的笑意。
那小师姐也笑道:“我可没有去装神弄鬼地骗人,是他们错拜凡人当狐仙,我有什么办法?你还笑我?难道你没份儿?胡三太爷?”
小师姐也笑得厉害,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,从未和任何人谈起,转眼看枫儿,那个枫儿笑得更厉害,
他们住的藏龙山,方圆几百里都是山峰连绵,林木森茂,很多猎户樵夫都会遭遇毒蛇毒虫叮咬,蛇虫之毒,凝血攻心,如果耽搁了时辰,就有性命之虞,山里人家,离城里颇远,就是玄天宗设立的药庐,也在碧霄峰下,赶去自然是来不及。
他们两人闲来无事,终日鼓弄毒药,有次在上山采药时,偶然遇到中毒之人,了解了其中艰难所在,便研制出外敷内服的药剂,可以治疗一般有毒蛇虫的啮伤,也可以缓解剧毒蛇虫之伤。
因为不愿意抛头露面,他们暗地里给人家送药治病,都是半夜潜入,悄然将药剂放入人家房中,并写上如何用法,那些得了药剂的人家,从未想到有人暗中相助,只当是神仙赐药,不知是谁开头,认为是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所为。
这两位仙家是民间相传万年修炼成的狐仙,本就是一对夫妻,修成地仙后,隐居山林,偶尔出来云游四方,也是救济贫困,行医赐药,所以民间对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的信奉极为虔诚。
可是笑到一半儿,小师姐忽然想起这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原是一家,难怪枫儿会笑得更厉害,一抹绯红,浮上小师姐的脸颊,娇嗔羞涩,又忍俊不住要笑。
枫儿出了神,看着她,眼中掠过一丝凉意。
凉意夹裹着秋风,吹过那少女的如瀑青丝,少女微凉的眼光落在枫儿的眼中,两个人忽然相对无语。
左飞凤躲在佛像后,看得莫名其妙,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,他居然听不懂,尤其此时,两个人四目凝望,仿佛有千言万语,却尽在盈盈眼神中彼此慰藉。
此处无声胜有声。
那小师姐蓦地莞尔:“小舟从此逝,沧海寄余生,也许现世皆孽,彼岸非苦,脱离了苦海,变得极乐了。”
枫儿淡淡地道:“一沙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,心无羁绊,何来悲喜?”
小师姐笑道:“人为万物之灵,便是因为有知有觉,为脱悲喜而舍其心,我宁愿受这婆娑世界的诸般苦楚,也不舍这颗知悲喜感得失的心。”
忽然又见这两个人打哑谜般地说起禅机,左飞凤更是听不懂了,然后看着那渐渐枯萎的荷花荷叶,心里也是欲哭无泪,这时节,日已西移,再过两个时辰,可就是晚上了。
今天晚上,慕容孤要见到林雪若,如果他办不成此事,一定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,十年,他忽然又想起那个梦靥一样的十年。
枫儿挥了挥镰刀,在空中劈出一道寒光来,这一劈之势,行云流水一般,光影连绵:“十年磨一剑,霜刃未曾试。小师姐,我熬了好几个月,这剑法也该入化境,忽然手痒,想找个试剑的机会,你去不去?”
小师姐一笑,特别调皮地眨下眼睛:“你说陈九州的试剑会啊?你去我自己去,就我们两个吗?”
枫儿道:“这么热闹的事儿,不带着小印太不够意思了,还有贝小熙,要是让他知道我们撇开他,一定会追着我聒噪。”
两个人说笑着,终于离开了院落,左飞凤才松了一口气,从佛台上一跃而下,心中虽然还不免想着那个笑意盈盈的小师姐,可是眼前这快枯萎的花,让左飞凤哭都哭不出来。
呵呵。
身后传来叮咚悦耳的笑声。
女人的笑声有很多种,其中最好听的那种会让人形容为银铃般的笑声,这个形容虽然人人听过,可是真正银铃般的笑声未必人人听过。
左飞凤听到这个笑声,立刻想起了这个比喻,他刚想回头。
身后又是笑声:“左大侠,我是玉荷子,在你回头之前,别怪我没有告诉你,荷,香远益清,亭亭静植,只可远观,有什么话,大侠说就是了。”
左飞凤大笑起来,还没有叫过他为大侠,而且笑声如此悦耳的女子,一定长得国色天香,不回头,实在对不起自己。
想都未想,左飞凤转过身,在他转到一半儿的时候,身体就僵住了,直直地钉在那里。
一枝幽妍开清绝
是人?
还是鬼?
女人?
或者女鬼?
他浑身僵直,呆呆地,一动不能动,脑子里边纠结这这个问题。
跟着慕容孤,就绝对做不到善男信女,左飞凤也从来都不已正人君子自居,杀人放火,草菅人命,他什么事儿都干过,很少想过要害怕。
他只怕一件事情,就是这个传了多年的十年之劫。
可是现在,那种恐惧蔓延遍了全身,脊梁上都是冷汗。
玉荷子,难道眼前这个人就是玉荷子?
她方才已经报了名字,也发了警告,应该没有错。
银铃般的笑声啊,方才那水韵空灵的笑声,就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吗?
啪。
左飞凤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。
很痛,眼前冒了金花。
不是做梦,不是眼花,当他确定眼前站住的这个人可能真的就是玉荷子的时候,他忽然发现,其实崩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。
玉荷子穿着翠色罗衫,玉肩秀挺,蛮腰纤细,青丝如瀑,十指纤纤,体态婀娜,衣袂飘飘。
这个玉荷子应该算个绮年玉貌的美人,可是,她的肌肤是翠郁郁的绿色,和荷叶的绿色相去无几,这种绿,幽幽地浮动着光泽,她的眼中湾着笑意,可是看起来如此地诡异。
一个人的肌肤会是绿色的吗?
她的衣裳,她的肌肤,都是翡翠一样的绿色,整个人,玲珑剔透,好像一尊碧玉的雕像。
只是,这雕像会说会笑。
左飞凤的眼睛就没从玉荷子的脸上移开过,他无法想想自己会遇到一个通体碧绿的女子。
做梦,会不会是梦中梦?
啪。
左飞凤忍不住又抽了自己一巴掌,还是生痛。
是真地,不是做梦。
那是,大白天活见鬼?
啪。
左飞凤来不及惊呼,却被玉荷子掴了一巴掌。
这一掌,打得更痛,鼻涕眼泪一起打出来,左飞凤的腿开始发抖,牙关咯咯地响。
玉荷子拍拍自己的手,那双手,纤巧绵软,春葱一般。
真的和春葱一般,削尖,碧绿。
玉荷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:“左大侠用痛疼来缓解恐惧吗?现在好些了没有,要不要荷子再帮帮你?”她说着,又扬起纤纤玉手。
慌乱中一瞥,左飞凤的脑袋哄了一声。
没有影子,他根本没看到玉荷子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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