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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寶美人.txt

2023年10月1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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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元宝美人》
作者:液浮
【一生一次】
这是今年开春最后一场雪。
青灰色的沉重天幕下,街道皆是银白,填满了街道楼宇缝隙的雪,将世间妆点无暇。
袁家府邸的大门“吱呀”一声响,便有个身着鲜红衣裳的姑娘蹦跶出来。她衣领绣了上等金丝绒,价值不菲,面上却不见相称的欢喜笑颜,倒是副焦急模样,“见着人没?”
畏冷地搓了搓两手和脸颊,红衣姑娘探出头对街头张望一番,眼睛圆溜溜的,一点红唇、雪白肤色,粉嫩得像个瓷娃娃。
“他三天前就该回来了!”
被称作小姐的红衣姑娘,显然对守卫很是不满。
她袁宝盼了那么多年,才盼到自己十六岁,可以成婚的年纪,偏偏期许成婚的对象,如今身在远方当值,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都要大半个月。自从听说他退了职务,她便天天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守在门口,如今都快冻成了冰人,也没望到人家半个影子,实在丢脸。
“您都等了十五天了,小姐,颜公子他许是有事耽搁了。”守卫也很委屈,可怜兮兮地安慰袁宝,她天天早上蹦跶来蹦跶去,可苦了守卫也天天早早爬起来,顾着给她大小姐开门。
全洛城的人都知道,永丰王世子颜雅筑,乃是袁府大小姐的心头好。
袁大小姐自幼调皮,虽然小时候身子不好、极易得病,偏偏还喜欢逮着机会偷跑出去玩耍。五岁那年,一时失足落水差点丧命,碰巧遇见路过的颜雅筑。
当时的他,已然有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,不等守卫磨蹭,二话不说,便入水救回她一条刁命。从此,袁宝就跟条小尾巴似地跟着颜雅筑,无药可救地迷恋上了对方。
要说这颜雅筑,确实一表人才,俊秀非凡,人称“洛城之玉”。
又加之身在皇家,身份尊贵,配上温柔儒雅的性子,乃是全城女性集体认证的好男人。
他是永丰王爷的世子,是从小文韬武略赛夫子的俊秀子弟,十七岁那年一首“鸢云赋”,写美人更写江山,气势滂沱不掩豪情,传诵民间流为佳话。
他亦是旗开得胜剿灭臭名昭著金门山贼的英雄,容貌俊秀,玉树临风,那俊朗一笑更是被形容成“洛城一景”,引得无数姑娘小姐心醉神迷。
总之,此男文也强武也强,容貌赞家世好,若是有人在洛城的大街上喊一声“颜雅筑”,立刻就是万人空巷,争抢目睹的极品男人。
这种男人居然从小到大都被袁宝妖孽霸着,实在是件叫人扼腕不已的事情。
偏偏袁宝这妞,从小就不是个正常姑娘。
娘亲死得早,袁老爷又是老来得子,从小把她当心肝来宠,就算她心生邪念也从不指教,结果活生生把袁宝养成了怪胎一枚:人家做大小姐的,都喜欢春花秋月,悲春伤秋,在家绣绣花画画草什么的,偏偏袁宝这个怪丫头,生平就喜欢两样东西,元宝、和美人,实在俗不可耐。
别家的姑娘就算是心有所属,也定要矜持八分,她倒好,五岁那回从鬼门关活过来,开口第一句,便是对床边上守着的袁老爷说,“我要嫁给颜雅筑!”
袁老爷虽说驰骋商场数十载,算得着是当朝首富,也实在没见过这等事情,当下只当是小孩子胡说,并没放在心上。
谁知这倒霉孩子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,五岁的小女娃,居然背着丫鬟偷偷跑到颜雅筑上课的书斋,端了一颗包子就从大清早直坐到正午,丫鬟以为弄丢了小姐,差点没急得投河自尽去。
最后,还是颜雅筑把蹲在书斋门口,饿得发晕、浑身脏兮兮的袁宝喂饱洗干净了送回家。
那时候两人见面第一句话,袁宝说的既不是“我要嫁给你。”,也不是“我很喜欢你。”之类告白的话语,而是一句脆生生的,“我要尿尿。”
其之猥琐与不完美,与她当初宏伟卓绝的计划相去甚远。
本来她想得好好的,吃完了包子,颜雅筑就该放课了,放了课,自己就美美地上前去,用自己的美貌打动之、用家中财富诱惑之,务求一击必中,让对方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。
结果一个包子啃完了,目标没放课。
袁宝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门口抱着膝盖看麻雀。
半柱香后,还是没放课。
袁宝开始觉得屁股很麻,于是她决定起来活动一下,边活动边等颜雅筑。正巧书斋旁的泥地上有蚂蚁,她就蹲在泥地上观察蚂蚁。
等到玩累了,袁宝才发现那一个包子早就消化得没影,而书斋完全没有放课的意思,开始觉得肚子饿、腿酸、手痛和头晕的袁宝,忧郁地叹了口气,带着满身泥土,开始找茅厕。
半天没找着,她忍。
又想为了给自己定亲而憋尿,也不算亏,袁宝相当正经地坐在门口,决定一直等到颜雅筑出来。
最后,那个白衣黑发,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终于按照预定计划出来了,她这头却早把完美告白计划抛到了天边,一把扑上去,俩爪子在少年雪白衣服上,扣了脏兮兮的泥手印,满头大汗凄惨无比地振臂高呼:
“我要尿尿!”
可怜那无辜的美少年颜雅筑,衣服被弄脏了不说,还被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小女孩赖着去尿尿,引来周围世家子弟一阵耳语,顿时满脸通红,手足无措。
两人这第一次的正式见面,竟是比上次救人,愈发记忆深刻。
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+
话说,袁宝小妖这么天天早起地去门口望,终于身子不济,染了风寒。
此病乃是自找死路,来势汹汹,袁宝发着低烧糊里糊涂,可怜兮兮地卧在被子里,被勒令禁止外出,丫鬟侍女们轮流地看顾,生怕这位大小姐在自己十六岁生辰来临之际直接病挂了。
一床厚被子压着,她满心担忧的却不是自己的病什么时候好,而是颜雅筑,怎么还不回来。
难道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?
还是他根本忘记了自己明日就要生辰?
在颜雅筑被派到偏远地方执勤以前,每年生辰,都是他和爹爹一起给袁宝庆祝的。
无论是拳头大的夜明珠,还是五彩羽的鸟儿,或者是她要的金子、稀罕的美人,他们统统都有办法给她弄到手。
没有搞不来,只有想不到。
颜雅筑总是将娇小的她轻轻抱在怀里,像是抱着个娃娃。用花花绿绿的衣服把她装扮得玲珑可人,然后凑到她耳边,柔声地问,“今年想要什么?”
他的气息喷洒到耳廓上,瘙痒如同小猫在心底抓挠,袁宝咯咯笑着躲开,“颜木头,今年我要看你变成美人!”
袁宝转身,晶亮眼睛闪着猥琐的光,兴冲冲地喊,“我要看你扮女装!”
结果那年生辰,前厅大摆筵席、人头攒动,倒是偏偏不见主角袁宝。
她躲在后头小屋里,贼笑着看颜雅筑一身华贵,如何满身不自在地穿了女装。虽然身形高大了些,倒真是唇红齿白,明眸皓齿,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一个。
就算再不舒坦、再觉尴尬,颜雅筑也心甘情愿,只为博她一笑。
袁宝看着那昏黄烛光底下,有些恼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的人,觉得这便是世上,让他几乎同爹爹一样欢喜的男子:
一心一意,不离不弃,多金又面娇的美人,天下只此一枚,署名颜雅筑是也。
虽然发烧,但窝在被褥里的袁宝仍旧不安分,跟条小泥鳅似地滚来滚去,满心皆是期盼。
正胡思乱想之间,忽闻房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了。
能这样不经通报便入来的人,除了袁宝她爹不作他想。
将被褥滚得乱哄哄的袁宝眼珠一转,立刻脑袋朝里,挺尸装睡。听到爹爹轻柔的脚步走到她床前,弯下身帮她掖了掖松脱的被子,又伸手在她额上轻轻地搭了一下,似乎觉得不太热,这才安心。
她的爹爹什么都好,银子满袋、长相俊俏、脾气温和,就是有些啰嗦。袁宝从小没见过自己娘亲,爹爹生怕她少了娘亲比别人缺失人生,硬是把母亲的角色一并揽下,在她面前,从衣着打扮到出行日程,从来就没有少念叨过。
说完,便踩着极轻的脚步离开了。
什么?要她不要怪爹爹?
爱思考、勤动脑的袁宝,想着想着,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,一夜,尽是各种关于颜雅筑携万贯家财,向她提亲的美梦。
第二天清早,袁宝还没退烧,整张脸烧得红彤彤的,却意犹未尽,仍回味梦里头颜雅筑对她那温柔一笑,窝在被子里赖着不想出来。
抬头瞥见床头一本黄历,正撕到三月初六。
咦?那今日岂不就是三月初七!她的生辰!
手脚并用地从床上蹦起来,“唰”一下撕了初六那页,袁宝凑近了看今日运势:
三月初七。
宜下葬、移柩、祭祀、破土。忌嫁娶、纳婿、订婚、喜宴。
……咦?凡是跟嫁娶相关的东西,居然没一样适宜,袁宝怒,不以为意,气势磅礴地撕掉了这页黄历,大摇大摆出门去也。
守夜丫头见大小姐终于病愈,高高兴兴地去通知了袁老爷,全府上下,这就为她大小姐的生辰忙活起来。
一大早,原本发出去的请帖,便引来了各地的达官显贵,想这全国首富的独女成年礼,岂不是震天动地的事情。连带着洛城这几日的客栈,生意都跟着蒸蒸日上。
袁府人来人往,这进出的人,竟是比历年的都要多,袁老爷应接不暇,哪里还有空管他闺女乐不乐意。于是从早到晚,独自坐在人堆深处的袁宝,彻底郁闷。
因为病刚好,她被爹爹严严实实地裹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里,红衣上绘就编绣的金线,可都是上等镀金料子,十足十的金衣披身,好看归好看,却实在是压弯了她的小腰。
袁宝无精打采地躲在角落,客人来了也不理会。
反正这生辰本来就是爹爹找人吃饭的戏码,说是给她过生辰,请来的却都是些她见也没见过的文人武夫,袁宝着实觉得没劲,一个个在心底偷偷给他们评分。
——
这个,一身白衣飘啊飘,以为是在扮神仙哥哥吗。还号称是京城里头的第一才子,照她看,连颜雅筑的小手指都比不上。
那个,虎背熊腰,满脸胡渣,简直比野人还要野人,年纪轻轻地就显得跟中年人一般,连颜雅筑的小脚趾都比不上。
东看西看,厅堂里各式男子,却是没一人比得上颜雅筑。
他那像是缀了天上星星一般的眼睛,还有苦笑时候嘴角的两朵浅浅梨涡,挺直的鼻梁,总是无奈地看着她、却又莫可奈何的表情,统统都是无人能及的绝顶美色!
这生辰少了他,便是索然无味。
她忍了半天,终于受不了,决定开溜。乘着宴会里觥筹交错,一矮身,袁宝便从厚重的绣花红衣里钻出来,使了招“金蝉脱壳”。
早春的院子里冷极了,袁宝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个球,只好尽量地团紧身子,在自家的院子里无目的闲逛。
拐角回廊的柱子上,有她从小量身高的刻痕,极败家地刻在碧漆樱木的雕花柱子表面,是她嚷嚷着自己要快快长高,好将来嫁给颜雅筑的任性之作;爹爹见她这么折腾也不恼,只命人专为她打了柄方便使用的小匕首,颜雅筑亲自寻来了上好的西域宝石,缀得这匕首相当的徒有其表,就这么送给她把玩。
院子里还有一架小小秋千,当年她在外头乱窜,见到市井人家的孩子玩秋千,便回来决定自己动手做一架,她可是说干就干的豪爽 脾性,直接用那把华丽匕首割断了府里深井打水的绳子,用来做原料,弄得那几天,府里上上下下都只好去别家人家借水。
爹爹哭笑不得,又不忍训斥她,最后还是颜雅筑亲手做了架秋千,给她挂到了院子里的大槐树下,这事才算过去。
现在她长大了,那秋千已经太矮也太窄,不过这院子里点点滴滴,皆是爹爹、颜雅筑、还有她三人的回忆,舍不得拆,便就这么放在槐树下面,倒也成了别致一景。
袁宝嫌宴厅里头闹腾,磨磨蹭蹭跑到了大门口,守卫见她大小姐居然乘着生辰时候跑了出来,惊得一身冷汗,又深知她的脾气,乃是吃软不吃硬,只好可怜兮兮地跟在后头,想她呆厌了,总会自动回屋。
袁宝靠在门框,看着黑灯瞎火的街道那端,青石板路被雪盖没上,不知从何方远道而来的行人马匹,声势浩大,踩在上头“笃笃”脆响。如果是颜雅筑就好了。她傻兮兮地笑着。
说不定颜雅筑就会像话本小说里头写的那般,骑着高头大马,风华无双地回来,带着身后长串大礼,来向爹爹提亲,他会用俊朗星目直视自己的眼睛,然后对爹爹说,“我会一辈子对袁宝好。”
这是承诺,就像年前他离开的时候,曾说“我会守护你,一辈子。”
颜雅筑的承诺必然是值得相信的,不是么。
“哎呀呀,太害羞了。”
守卫见小姐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门外害羞起来,还捂着脸自言自语,实在有些觉得好笑:小姐从小就这样,喜欢胡思乱想,整天嚷嚷着要闯荡江湖,收集天下美人和财宝,有时候做起白日梦来没个边际。
不过也好,爱做白日梦的他家小姐,总是笑得暖融融的,叫人看了心理欢喜。想她就这样一直高兴下去,永远活在周围人为她构筑的美好世界里,永远也不要长大。
老爷和颜公子,一定也是这样想的。
守卫想着小姐可能着凉,便转身进屋去端杯热茶。
回来的时候,忽见大队人马从街那头飞驰过来,扬起雪屑,漫天飞絮。
领头的人跨骑白雪神驹,长长的斗篷盖过面容,那雪片飞扬,削过他面颊,再错落至背后宛若没有尽头的暗色虚空。
来人只露出微缀了胡渣的漂亮下巴,几丝黑发露出边角,在风中显得得恣肆飘逸。
守卫“啊”一声恍然,只见那男子片刻便到了门前,一勒马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有些呆愣的小姐,依稀只觉气势凌厉,却看不到此人面容。
勒住缰绳的手指修长,不似武夫,男人静默了一会,放下斗篷帽子,露出整张脸来。
一年在外的历练,将颜雅筑操练出了比温雅文士,更要犀利的军人味道,如一柄上好宝剑,在精雕细琢的剑鞘之下,更打磨出锋利寒芒。
袁宝从开始的呆愣,逐渐反应过来,一张小脸通红,瞬间染上笑意,一声“颜木头”刚要出口,却瞬间被颜雅筑冷硬异常的声音逼了回去。
“围起来。”
他的声音并不响。
身后大队人马立刻听令,将袁府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袁宝仰视着马上的男人,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。
【一心一意】
袁宝正愣神,忽然听见颜雅筑的胸前,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,清清淡淡,是她所没有的端庄文静,“是到洛城了?”
不等颜雅筑回答,便有一双女子细嫩小手,拨开了颜雅筑披挂着的白狐大氅,露出略显苍白的娇弱面容来。
颜雅筑也不回答,解下白狐大氅,披挂到女子身上,下马伸手,将她从马上抱下来。
此女子虽说面色苍白了些,身子也柔弱了些,不过到底是个真真正正的美人胚子,面若白玉、眼似星辉,那好似随时都要被风吹散了的骨架子,更是将女子的柔媚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似乎觉得没了颜雅筑的怀抱,周围有些生冷,她眯了眼,猫儿似地更往大氅里缩去。
等部下将袁府上上下下都围了起来,颜雅筑便同门口守卫说,“带我去见你们老爷。”
几步错过呆站着的袁宝,从头到尾,都没再多看她一眼。倒是他身后施施然跟着的柔弱女子,经过袁宝身边的时候,微微笑着看她,“你不进去?外头可冷得很。”
袁宝拎着裙摆冲进大厅的时候,贵客们激烈的谈论瞬时安静,都把视线投射到她身上。
宴厅里的气氛阴沉,如同外头大雪纷飞,落水成冰。
袁宝四处张望一番,却不见爹爹和颜雅筑的身影,厅中只留了一小群交头接耳的宾客。
都说做人需见机行事,同爹爹来往的商人更是将这点做到了极致,见了袁府遭殃,纷纷避之唯恐不及,留下大厅里站立如同雕塑的军侍,还有尚未回神的袁宝。
她有些无措,叫过平日里最贴心的侍女,还未开口问,却见了那侍女忽然跪下来,“哇”一声嚎啕大哭,紧紧攀住她的腿,“小姐、小姐求求你放过我!求你让我回老家,老爷做过的事情,我可是一件也不知道啊!!”
“小姐,老爷平日里往来接济的好友,竟然是意图谋反的贼人!这可是欺君杀头之罪,老爷他、老爷他刚被颜公子带下牢房了!!”
侍女话音一落,周围宾客皆是压抑地惊呼。
勾结外党企图谋反,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!
原本留下来想看热闹的人,也立时改了主意,纷纷离开,袁府的宴厅,愈发冷落。
袁宝脑袋“嗡”的一响。
爹爹怎么会谋反呢?他平日里接济的,都是些世交好友,怎么可能会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?!
她呆呆地站在大厅中央,只觉通体的寒冷,侍女抱着她的腿哭得声嘶力竭,宾客走得七零八落,而那些待命的军侍,已经开始收缴她家财物,一样一样搬出袁府。
那些被艳丽绸缎装饰起来的生辰贺礼,她尚未来得及拆封,却已不属于她了。
变故发生得太快,袁宝感觉自己像是立在一艘将要没顶的小舟上,脚步不稳、心如打鼓。她慌忙地四处寻看,仿佛是要寻一处港湾,找到能解救她于困境的人。
回头便见那被颜雅筑从马上抱下的女子,正静静站在身后不远处。袁宝冲上去,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,“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?”
她必须找到颜雅筑,她要把爹爹讨回来,要把事情问清楚。爹爹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,绝对不会。
女子手腕纤细,身子柔弱,哪里经得住袁宝大力的冲撞,这就步子不稳,往后头退了几步。袁宝手上一疼,便在瞬间被一股大力推开,她胸口一阵发闷,被推得一下坐到地上。
“大胆,云烟郡主的手,哪里是你等贱民可以触碰的?!”
粗茶淡饭,贱地刁民的,郡主何等尊贵的身份,怎么能受得了。
尚未离去的宾客之中,有人听到“云烟郡主”这四字,恍然地“啊”一声。
——
“云烟郡主”是当今右相的女儿,虽身体孱弱,却聪慧伶俐、温柔卓绝,水般剔透玲珑的女子,甚得皇后欢心,被赐了个郡主的封号。爹爹朝中重臣,又如此逃得皇家喜欢,自然是天之骄女一般的人物,仰慕者无数。
曾有人说,永丰王爷的世子颜雅筑,和这右丞相的女儿郡主柳云烟,乃是当朝受最多人仰慕的男女,若是能凑成一对,定是天作之合,羡煞旁人。
只是颜雅筑始终醉心于袁府的大小姐,对此说法不予回应;此番回洛城,却竟带了云烟郡主一起,据说云烟郡主还是同他共乘一骑,而另一边,袁府却一朝败落,引来了个欺君犯上的罪名。
这一上一下,局势瞬息万变却又明朗不已。
难不成,是洛城的风,终于要转向了?
厅中众人看袁宝的眼神,更见同情:一夕之间,袁老爷成了阶下囚,万贯家财被收缴入国库,就连从小倾心的心上人都与别的女子有了暧昧,偏偏这一切,还都发生在她十六岁成年礼。
能在自己生日当天,不顺遂到了这种程度的,恐怕古往今来,也不多见。
郡主身边的丫鬟摩拳擦掌,还准备再说些什么,却忽闻柳云烟淡淡地一句,“算了,回去吧。”只好做罢。
柳云烟转身离开时,深深地看了地上坐着的袁宝一眼,却没有再说什么。她在颜府专属的侍卫护送下,离开袁府,厅堂中的客人,也仿佛收到离开的信号一般,不一会,便作鸟兽散。
厅中很快地沉寂下来,只留下军侍一手账簿,一手毛笔,不断地将袁府物件记录,再搬到外头候着的马车上。
袁宝一直在大厅中坐了很久,贴身的侍女收拾了细软,跟她请辞回乡,避避风头。府里头的下人一个见局势不妙,生怕被袁老爷牵连了下狱,纷纷有样学样,跟着那侍女请辞回去。
半夜没到,袁府里的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,院里院外,皆是收缴财物的人,虽然觉得袁宝挺可怜,却也没人会来搭理她。
她就跟一尊被人遗忘的老旧雕像,在偌大的厅堂之中,形单影只,孑然而坐。
大厅里的字画古玩,早就被搬空了,只留着青灰石砖中央,一身金线红装的袁宝。她抱着自己膝盖,把头埋到双臂之间。周围酒席皆已冰凉,整个空间静得出奇,寒风从正门灌进来,在周围打着旋,伴着纷飞的雪花蹿出厅堂,融进夜空。
门前的更夫缓缓经过,手里几声响,已是四更天。
她的生辰,就这么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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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云烟回到颜府的时候,刚好碰上颜雅筑从大牢里回来。
一身银边戎装,衬得他风神俊秀,就连下颚上的胡渣,看来也是多了男子豪迈霸气,丝毫不见邋遢。
这真是个玉一般精致的男子,虽是武将打扮,仍掩盖不了他身上专属于文士的儒雅温柔。第一眼相见,或许并不觉惊艳,但确实是气质使然,叫人忍不住地一看再看。这般吸引女子的存在,当初却主动地向她提亲,就连她自己,都有些不敢置信、喜不自禁。
不过时至今日,她早已知道对方心中所爱之人,并非是她,只是这婚姻大事不同儿戏,已不容二人犹豫。
见到柳云烟等在大厅,颜雅筑愣了下,但脚步只是略微停顿,便错过她直接进了内府。
“连声招呼也不打,”柳云烟在他身后淡淡地开口,听不出悲喜,“我在京城的时候,常常听闻洛城之玉的颜公子,乃是温煦有礼的儒雅男子。”
颜雅筑脚步虽止,却不回头。
柳云烟看他这样子,叹气道,“毕竟以后可是要做夫妇的对象,就算现在那姑娘不在面前,你已经无心演戏,可基本的礼仪,堂堂王爷世子竟也忘记了么。”
“既是要做夫妇的人,这戏,你总不能期许我演一辈子。”颜雅筑连头也不回地,便离开厅堂,只留得背后柳云烟苦笑,听得身边的丫鬟小声地抱怨,
“住嘴。”云烟淡淡地开口,声量不响,气势却十足,“皇家的事情,也容得你来搬弄?”
丫鬟忙不迭地谢罪,终究不敢多说,只是心里却未服气:就算是对方主动提亲,再加之皇上赐婚,可颜公子分明心系别他女子,郡主如此剔透玲珑之人,竟也默许此种强加的婚姻?!
也难怪了这丫鬟不服,就连柳云烟她自己也不曾想过,自己有朝一日,竟要勉强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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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府一夜之间风云变色,在洛城掀起了轩然大波,街头巷尾都在传着那日晚上发生的事情,人人都说得好似亲眼见到一般。
据说洛城之玉的颜公子,当晚策马疾奔,怀里抱着个白雪般娇柔的美人,说要娶她为妻,不要袁宝小妖了。
又据说,那白雪美人乃是是京城第一名媛,温柔贤惠,柔弱无双,当时被发怒的袁宝推搡了下,当场跌破了皮,真是娇嫩得像花儿一样的美人。
“咦?不是说袁宝这妞,很喜欢美人的嘛?”
“人家都抢了她相公了,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喜欢美人呢。”
“也是也是。”美人再美,也比不上心上人一句话。
还据说,袁老爷被关入大牢之后,没几日便得了来势汹汹的大病,没几日好活了。
“这袁宝妞虽然人是古怪了点,心肠倒是不坏,可惜先死娘又要死爹,也怪可怜的。”
“说话小心些!袁家现在可是朝廷重犯!”
“谁知道,反正我看过两日他就要和美人成亲了,城里的姑娘们都要伤心死,我看我们倒是可以乘此机会,拐两个俏妞回家做老婆。”
“你个不正经的二愣子!回家种田吧你!”
也有人说,颜雅筑对袁宝其实是旧情未了,所以才不忍将她下狱,到时候准备娶回家做小妾的。
一时之间流言四起,每种说法都有些可信,又有些荒唐。
结果没几日,京城的王爷同丞相居然都光临洛城,住进了颜府,而颜府上上下下都被一片红艳艳的装饰包裹起来,就连门上都贴了大红“囍”字。
这回可是真的要办喜事,新娘,还真不是袁宝。
颜雅筑回来没几日,便是大婚。这回成婚虽然仓促了些,该有的东西却是一样没少。
颜雅筑骑了匹赛雪良驹,一身新郎红装,也不知是什么料子,随着他动作轻柔地摆动,连皱褶摆动的弧度,都带了儒雅气息。
他抿唇轻骑,动作潇洒,昂扬姿态与满街未化的白雪一起,简直精美非凡,如同尘嚣喧闹中的一幅画:枯树昏鸦,白雪阳春,枯败未荣的早春画面中,添了他颜雅筑一笔,顿时就成了绝妙景致,看得人心驰神往。
新郎就这么绕过洛城大街小巷的时候,不知赚了多少女子的辛酸泪,如此好一个男人,居然就要成婚了:偏偏新娘还是当场右相的千金,云烟郡主。
若是和袁宝成婚,或许少女们还能抱怨挑剔一番,说袁宝这妞气质不佳、行为怪异、见钱眼开、满身铜臭之类,但这回的新娘,可是家世、容貌、涵养,都一等一的好,连诋毁的点儿都找不着一处,着实叫人郁闷。
白马经过石桥的时候,不知是那个女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。若是娶袁宝,指不定她们还能有机会,等颜雅筑哪日厌烦了这个小丫头,转而喜欢正常女子。
这女子本来只是无心一说,声音也不大,谁知颜雅筑居然偏了视线,直直地朝她这边看来,那紧抿的唇角、漆黑的双眸、俊朗的面容,看得她心顿时漏跳一拍,忙拉了身边的姐妹,激动不已,“他看我了!!他看我了!!!”
“哪里有看你,你做梦!人家都要娶妻了!!”姐妹心情本就不好,懒得搭理她。
当晚,颜府大摆婚宴,名流富甲来了一屋子,大厅里头亮如白昼,歌舞升平。
既然是王爷世子同右相千金的婚礼,自然秉持着皇室一贯的奢华,五彩金灯光华流转,陈年琼浆醉人心脾,每一道菜、每一蛊羹,必定都是出自名家之手,直叫人赞叹不已,直比前几日那袁宝十六岁生辰,更要热闹上数倍。
光临的名流中,自然也有些参加了前几日袁府生辰宴的,只是上流社会的人,都极会看眼色,忙着互相热络寒暄,故意掠过任何有关袁府的话题。谁也不愿提到那隔着几条街外,漆黑一片的袁府宅邸。
袁府门上贴了白色封条,人去楼空,在春寒料峭的夜晚,显得尤其萧索。
里头一个人也没有,值钱的家当早已搬光,整座宅邸冷冷清清,没拴好的木门,在风中来来回回,发出“吱吱呀呀”的响声。
院中一架坏掉的秋千,断掉的纤绳拖着小块木板,在寒风中缓慢地晃荡着。
似是载了满腹委屈伤怀,愁绪悲戚。
【一瓮泔脚】
袁府那边固然萧索,这颜府大婚的宴会上,倒也有些怪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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